2013-12-21 20:59:00

實踐大學設計學院:教出「思想的強者」

實踐大學設計學院:教出「思想的強者」

有一位年輕讀者看了我寫在ELLE雜誌上寫的曲家瑞老師,問我一些實踐大學的問題。我正好最近才幫天下雜誌教育特刊寫了實踐大學設計學院的報導(已經出刊了),因此特別貼上來和大家分享。
年輕讀者問我,若要面試此學校要注意什麼?
我想,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和思想是最重要的。因為實踐大學並不考術科,他們希望培養的是會思考的未來人才。所以一個學生是不是有很好的美術技巧不是重點,重點是有沒有人文素養,以及可不可以大方、勇敢地說出自己的觀點。
有一個實踐的學生告訴我,她的入學考試考題是「天邊一朵雲」,用簡單的素材要妳表達出妳心中的天邊一朵雲。夠特別吧,足以好好動動腦。說真的,她跟我說完後,我還真的花了點時間想了一下,什麼是我的「天邊一朵雲」呢?

實踐大學設計學院:教出「思想的強者」
很少學校的改變如此戲劇性----從一個「新娘學校」搖身一變成為「創新匪類」的大本營。五十年前,前副總統謝東閔創辦實踐家專時,是抱著中國傳統「修齊治平」、「家為國之本」的觀念,實踐家專不知不覺有了「新娘學校」的戲稱,達官顯要喜歡娶實踐的畢業生當媳婦,彷彿是「賢妻良母」的品質保證。
但是五十年後的今天,已升格為大學的實踐,產生台灣首屈一指的設計學院,整個學院得了逾百項國際大獎。以工業產品設計系為例,得過SONY學生國際設計創意競賽首獎,近兩年還受邀至東京設計週、米蘭國際家具展,都是世界一流的大展。長期研究創新的政大商研所教授李仁芳,參觀完實踐設計學院後忍不住笑說,「設計學院的老師把『乖男巧女』教成『創新匪類』,老師跟學生一起玩創意,這種『人的教育』很了不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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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進實踐新教學大樓----建築師姚仁喜的清水混凝土名作,渾厚安靜的建築裡,學生工作室二十四小時不打烊,多早、多晚都有學生埋首作品,身旁東倒西歪散佈著令人眼睛一亮的創意設計產品或草圖。
發動新娘學校變身的,是實踐大學媒體傳達設計系教授謝大立,他是謝東閔的第三個兒子。留學美國頂尖藝術學院Pratt的謝大立,忘不了有一年尾牙父親硬撐著參加,看到亂烘烘、俗氣布置時流露的失望眼神,他明白父親 「生活藝術化、家庭科學化」的願景不只於此。
謝大立找了Pratt的同學、專業與組織能力均強的官政能,一起推動這場革命。他們要扭轉社會上的錯誤認知,同時也是實踐學生的自我設限:認為設計就是「畫畫的」、「美工」。「真正的設計人才,是懂得社會學、科學,用專業去解決問題,成為藝術與消費大眾之間的橋樑,」謝大立說。
現在是產品與建築設計研究所所長的官政能,八十四年加入時,面對的是一群嬌滴滴、沒大志向的學生,首先就要求她們讀龍應台的《野火集》,「妳們可以自己決定站在社會上是什麼樣子,」官政能告訴學生。
官政能推動「教學櫥窗」,讓每個老師把最好的學生作品放上去,除了讓老師和學生都覺得有舞台、「活起來」,更讓老師間彼此激勵,用作品彼此溝通。他更費盡思量進行「結構性的改變」,每三到五年就推出一件大改變,比如視覺傳達系改成媒體傳達系,室內設計系變建築系,每一次改變都帶動課程與教師準備的翻新,也讓整個學院一直處於能量滾動的狀態。從根基一步一步脫胎換骨,實踐設計學院的老師彼此間有濃厚的革命情感與向心力,十年來,凝聚許多傑出卻相當另類的老師,進一步走出鮮明的風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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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怪物夠多,」設計學院院長安郁茜做一個鬼臉形容,「在這裡,心裡的小孩允許安全地跑出來。」但是對學生,他們正是保持著這種小孩般的熱情與純真夢想。實踐設計學院最重視的是創造力與人文素養,在入學考試時就明確表示不考美術術科,因為他們想要培養的是「思想上的強者」。
安郁茜會帶著學生讀經典,從卡爾維諾、羅蘭巴特到錢鍾書。「剛開始學生連欣賞能力都沒有,我一小段一小段解釋,讓他們試寫,他們才知道有多困難,往往一章就花掉兩週,」安郁茜嗓音低沈笑說。設計,不是漫無目的,而是有訴求對象、有責任感的工作。安郁茜邀請電影工作者蔡明亮、杜篤之等人來校演講,以電影工作為例讓學生了解創作實務細膩的內涵。

杜篤之說自己隨時隨地都在蒐集聲音,發現某一種浪聲,是在某一個海岸才獨有,他立刻回家搬設備錄音。和王家衛導演合作,拿到全無音效的拷貝五天後就要送坎城影展,「前三年靠熱情,後面三十年,靠的是責任感,」杜篤之說得學生頻頻點頭,心悅誠服。
安郁茜說,「我最痛恨企業界說大陸學生對知識好飢渴,然後說台灣學生不飢渴,要看你給他們什麼樣的環境,如果老師就只看分數,他怎麼飢渴?批評年輕人之前先想想,有沒有為他們做一點事?」
實踐有一群安郁茜口中的「傻瓜老師」,真心為學生做一點事。
比如為了配合杜篤之示範的音效,服裝系老師犧牲全部春假,帶著學生日夜趕工車出三層樓高的吸音布。

官政能也積極帶學生到世界參展,更在參展完後鼓勵學生自由行動十天。「很多老師怕風險,但我願意承擔這個責任。只有讓他們親身接觸不同文化,才能從心裡長出不同的東西,不是一直叫學生修英文課,這樣他們受不了,」他說。
這些活的教育、人的教育,要耗費教師無比的心血與體力。因此實踐設計學院在聘用新老師時,沒有教學經驗也無妨,重點是有沒有教育的熱忱。「這是我們用十多年專業創作者生涯換來的成果。老師是一項專業,我們非常尊重這個專業,如果來應徵的老師對自己沒有夢想,只是想找個穩定的工作,為什麼要請他?」官政能嚴肅地說。
要找到好老師不容易,找到了往往老師偏年輕,又要付出極大心力在帶領學生上,論文產生不足直接影響升等,使實踐的教務部評鑑多年來始終成績不好看。
經費不寬裕同樣也是實踐設計學院面臨的難題。
設計學院有強大的動力走上國際,卻缺乏學校充分的財務支援,「常常老師就先墊錢,」多位老師苦笑說,「但我們不能等,學生不能等,我們真正要負責的就是學生。」官政能更坦白說,「外界覺得實踐設計學院改變很快,事實上我覺得還太慢了,還缺博士班、產業中心,假如給更多資源,早就可以到更大的階段。」
但無論如何,實踐在不被看好的社會眼光中,已逆勢為設計學院開創了一個新的局面,也帶來一定的正面效應:愈來愈多家長不會硬逼著有藝術天分的小孩念主流科系,設計學院能教養出獨立思考、有人文素養的社會新血。
安郁茜說,許多畢業生離開學校後還常回學校聽演講,或為好久沒有唸書感到不安,「當他們覺得空虛時,至少有種子在這裡,不會連一個回顧的典範都沒有。」
實踐要向社會證明,設計訓練不是培養「美工」,而是可以培養出「思想的強者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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